信心、相信、教义三者是何关系？|谢恩

信心、相信、教义三者是何关系

作者：谢恩

信心、相信、教义三者是何关系？

在中国教会，尤其是改革宗的圈子里，有这样一种普遍的现象，就是误把教义混同于信心。

教义（doctrine）是什么？

教义可分为两种：一是启示性的教义，即圣经所载之内容；二是次级教义，是指用较为逻辑的方式对圣经真理进行的归纳与阐述。

真实的教义一般包括两点：（1）事实；（2）神对该事实所启示的意义。如林前十五章3-4节：“我当日所领受又传给你们的：第一，就是基督照圣经所说，为我们的罪死了，而且埋葬了；又照圣经所说，第三天复活了。” (林前15:3-4)这里“主耶稣的死”就是事实，“为我们的罪死”则是对我们的意义。这是保罗被圣灵默示所写下的启示性教义。但是，当这一信息再被教会信条、信经转述时就成为次级教义，如使徒信经宣信说：“我信我主耶稣基督……在本丢彼拉多手下受难，被钉于十字架，受死，埋葬，降在阴间； 第三天从死人中复活。”如果你能把林前15:3-4，与使徒信经中相关的告白对照感受一下，也许就能明白启示性教义与次级教义的不同之处了。

最纯正的次级教义，当属改革宗的信条，即威斯敏德信条、大小要理问答，以及比利时信条、多特信条、海得堡要理问答，还有大公教会的四大信仰告白：使徒信经、尼西亚信经、亚他那修信经、迦克墩信经等。

再强调一次，这些信经、信条虽然被称为最纯正的教义，但也不敢与圣经等量齐观，比起圣经的启示性教义，信经、信条只能算是次级教义。这同时表明，唯独圣经才是最高的启示性教义，具有最高的权威。

纯正的次级教义，对某些人而言，或许就是信仰，但并见得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。我想当时那些参与写信经、信条的前辈们，他们一定首先是从圣经的启示性教义中得着信心，再从信心得到理性的归纳与整理，才写成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信经、信条的。而如今教会中有许多人虽宣称接受纯正的次级教义，即：“我信……”，但对他们而言，或许仅是理性的宣告，并不是从内心的信心发出来的。

新约雅各书就将两种“相信”作了区分，一种“相信“是属鬼魔的相信，即纯理性的相信；另一种”相信“是亚伯拉罕那样的相信，即不单是理性的，更是从内心的信心生发的。雅各说：“你相信神只有一位，你信的不错；鬼魔也信，却是战惊。” (雅2:19)“亚伯拉罕相信神，这就算为他的义。他又得称为神的朋友。” (雅2:23)

信心又是怎样产生的？保罗说：“信道是从听道来的，听道是从基督的话来的。” (罗10:17)“只是人没有都听从福音”(罗10:16)所以，且不说从圣经归纳出来的次级教义，就算直接听圣经的启示性教义，也不见得毎个人都会有信心。但是若不听圣经真道，就绝不会有信心。人靠自己从真道并不能有信心，唯有圣灵藉着真道在人心里产生信心。

传道人正确传讲神的话，听道之人也听得明白，甚至在他的理性中接受（或称相信）；这三步统称为外召。然而，只有圣灵藉着这外召在人内心工作，使听见并接受的圣经真道在他内心（或心灵里）产生信心（如图）。

圣灵藉着外召重生罪人，并赐与人信心，又藉着信心内住在人的心灵里。就如保罗在加拉太书中所说：“我只要问你们这一件：你们受了圣灵，是因行律法呢？是因听信福音呢？” (加3:2)所以，圣灵的工作，第一步先是藉着外召重生罪人，使人对所听的福音真道产生信心，因此，重生先于信心；第二步是圣灵藉着信心内住于人的心灵里，因此，信心先于圣灵内住。

当我们藉着外召和内召有了信心之后（由于心灵是理性、意志、情感的枢纽），内住在心灵里的圣灵，就：（1）运用心里的信心使理性相信福音；（2）运用心里的信心使意志顺从真道；（3）运用心里的信心使情感爱神、爱人。

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看到，有两种相信：一是外召中的相信（即理性的接受），这种相信，鬼魔也有；二是由内心的信心所生发于理性与意志的相信，这种相信也叫作“心里相信”。保罗说：“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，心里相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，就必得救。因为，人心里相信就可以称义，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。” (罗10:9-10)意思是由信心生发于理性与意志的相信叫“心里相信”，再由理性与意志的相信生发于口里的宣信叫“口里承认”。“心里相信”不单单是作用于理性与意志，同时也作用于情感，即对所相信的对象与内容的挚爱。

可见，信心（faith）与相信（believe）完全不同。信心（pi s ti s）的希腊文原文是名词，而相信（pisteuo）是动词。只有先有了信心，才会运用信心（即相信）。

当心灵里有了信心时，内住的圣灵必然使信心同时运行于理性、意志、情感中；因此由真道而生的信心，必在理性与意志中产生相信与顺从，即“信、服真道”（罗1:5），同时也在情感中产生仁爱。如保罗所说：“惟独使人生发仁爱的信心才有功效。” (加5:6 )这仁爱也是律法的总纲所指向的：“尽心、尽意、尽力、尽性的爱神，且为爱神而爱人如己”，因保罗说：“命令的总归就是爱；这爱是从清洁的心和无亏的良心，无伪的信心生出来的。” (提前1:5)“可见信心是与他的行为并行，而且信心因着行为才得成全。” (雅2:22)雅各指责那些仅在理性中相信，而无顺从与仁爱的人，说他们的信心“是死的”（雅2:17、26），即内心根本就没有信心，或自称自己有信心。

阿民念派与改革宗的冲突就是在相信与信心这一关系上。阿民念派过于高举了外召中人在理性中对所听之道的认同，他们把理性的相信看成为得救的先决条件，岂不知这一步虽然很关键，但并不是得救的条件，而是圣灵重生人赐人信心所要用的外在方法，这外在的方法其实也是圣灵的工作（因“若没有奉差遣，怎能传道呢？”)只不过这外在的方法并不像内召那样由圣灵亲自作成，而是藉着人来完成外召的工作，也是人看得见的。在这外召的工作中，常常也有魔鬼的工作，因为不论在哪里有神的工作，在那里就有魔鬼的工作，主耶稣说：“有仇敌来，将稗子撒在麦子里就走了。”(太13:25)又说：“撒稗子的仇敌就是魔鬼。”(太13:39)而稗子与麦子又极其象似，所以，很多人总是误把外召中理性的相信与从信心而来的相信混淆。区别二者的唯一方法就是，要看这相信有没有顺从与爱伴随着。因此，改革宗特别着重由信心而来的相信，特别强调信心是圣灵重生的结果而不是条件。不过有很多改革宗的传道人却因此就忽略了理性相信的重要性，也有的就把那个相信误判为心里相信。而阿民念派的一些人总是认为理性的相信是得救的先决条件，因此，就想方设法让人接受，结果恰恰中了魔鬼的诡计，以致帮魔鬼撒下了稗子。而有些改革宗人士就什么方法也不用只管讲自己的，并不多关注听者的反应，但保罗却说：“我们传扬他，是用诸般的智慧，劝戒各人，教导各人，要把各人在基督里完完全全地引到神面前。”(西1:28)又说：“我们作基督的使者，就好像神藉我们劝你们一般。我们替基督求你们与神和好。”(林后5:20)这些都是外召中必不可少的。

所以，外召（传道、听道、理性的接受或相信）是很重要的，是圣灵重生人的外在方法，当传道人传错了道，或听的人没听明白，或听了正确的福音理性却不接受，这几种情况都不被圣灵所藉用。圣灵的重生是建立在传道人所传正确的道，听者也听的明白，并且理性也接受或相信的基础上。然而，那些要受洗加入教会的人，并不能拿出信心，只能做出相信的承诺；教会也无法有效区别这相信是否来自信心，还是纯理性的相信；因而教会只能给以考核并相信对方，如此以来就会出现雅各书所讲的那种教会情形，即教会中有了一些只相信而没有行为的严重危机，所以，雅各就讲了“信心与行为并行”（雅2:22）的道。

为使我们能明白信心与相信区别，我再举但以理书中的例证。但以理的三个朋友，因不拜金像，被捆绑扔进烈火的窑中。“那时，尼布甲尼撒王惊奇，急忙起来，对谋士说：‘我们捆起来扔在火里的不是三个人吗？’他们回答王说：‘王啊，是。’王说：‘看哪，我见有四个人，并没有捆绑，在火中游行，也没有受伤；那第四个的相貌好像神子。’” (但3:24-25)

如果把这个故事讲给小孩子，并告诉他这是真事，或许小孩子也能相信历史中真有此事，因为他相信他的爸爸不会骗他，他也能把这故事复述给其他小朋友听，但他一般不会有信心，仅是理性的相信或知道。然而，当圣灵藉着这道将信心赐与人时，虽然他也是首先理性听明白并相信（接受），但有信心时就会在心里产生力量，并相信有一天若自己也遇到类似的逼迫，神也必会与他同在，也必会像救但以理的三位朋友那样救他脱离仇敌的手。所以，从信心所发出的相信，与信心之前理性的相信完全不同。

当我们听到得救的福音时，即神的儿子耶稣基督为我们的罪，道成肉身，受苦受难，钉死、埋葬，从死里复活，升天，还要再来。圣灵即将得救的信心赐与我们，这信心就是“本于信”（罗1:17）的信心。

当一个人得救之后，再听道或读圣经时，圣灵仍藉着神的话赐人信心，比如，当我们读到“掳掠人的，必被掳掠；用刀杀人的，必被刀杀。圣徒的忍耐和信心就是在此。” (启13:10 )圣灵同样会藉着这圣道赐人信心，使人相信等基督再来时必为祂的百姓伸冤，因此就得着忍耐的力量，这里的信心就是“以至于信”（罗1:17）也可说是使人成圣的信心。

因为，若不先对主耶稣基督的福音有信心，就不会因祂的话在生活中有信心。也就是说，若无“本于信”，也就不会“以至于信”。

“本于信”的信心是连接于我们的生命与基督之间的纽带，圣灵藉着信心这媒介或管道，将基督的死与复活这一历史事实，转化为我们生命的动力。或者说是圣灵藉着信心使我们的生命与主基督联合。这样，基督的死与复活就在我们生命中产生效力，即与祂同死同复活。我们的主耶稣基督“他因软弱被钉在十字架上，却因神的大能仍然活着。我们也是这样同他软弱，但因神向你们所显的大能，也必与他同活。你们总要自己省察有信心没有，也要自己试验。”(林后 13:4-5)

这样看来，信心产生之前所听见的内容，即真实教义的事实与意义就很重要，否则信心也是空洞的，空洞的或什么也没听见更是不明白，就宣称相信，这种相信绝非来自信心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信心，这种空洞的相信即为迷信。

如果已经听到了全备的福音，也信了基督，就信心的本质而言，是确实得救的信心，但这信心不一定是大的。根据马太福音第十三章撒种的比喻可以知道，当种子（即神的道）仅仅在理性中接受，就是撒在路旁的，因为仅仅听见神的道，也认同，却未能进入内心产生信心；当种子撒在土浅石头地上，即仅仅用意志靠自己决定相信，但由于不是从内心的信心而来，所以不能顺从真道，看起来是与意志有关，其实仍仅仅是理性的；当种子撒在荆棘里，就是人听道当下欢喜领受，只因爱世界胜过爱上帝，看起来是与情感有关，其实也不是从信心而来，不会爱神爱人。所以这三种情况都不会结果子，因为没有信心，所谓的相信都与信心无关，而是与鬼魔的相信同类。唯有种子撒在好土里，即在心灵里，因圣灵的工作而产生信心，这人就能从理性里宣信，从意志里顺从，从情感里爱神爱人。这三方面是同时且有机的联合，成为内在生命的一种活力，然后在外在的生活中表露出来，即结出为爱神而爱人如己的果子，有三十倍，六十倍，一百倍的。

所结的果子既然不同，就说明信心有大小的不同。为此，同样的得救的福音，或说有关基督及其十字架的信息，虽然已经听过，还会继续不断地想听，甚至百听不厌，且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帮助，每次都会藉着听而信心加增，以致为主多结果子，这继续不断加增的信心，也属成圣的信心。

有时我们听了且明白很多道理，但并没有即刻产生信心，而是透过理性存于记忆中，这样就成为头重脚轻、懂得多行得少的知识性信徒，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？惟一的方法就是藉着祷告与圣礼来支取恩典。因为蒙恩的管道就是圣经、圣礼、祷告。既然现在仅有圣经知识的增长而无信心，就当以热心与生命参与到圣餐或洗礼中，并常常恳求圣灵充满，只有这样，才能将真知识转化为信心，因为从真知识的道产生信心的工作是圣灵作成的，所以就必须恳求天父将圣灵赐给我们。

一个重生得救之人不是有圣灵内住吗，为何还要求父将圣灵赐与我们呢？难道是因为犯罪后圣灵离开了吗？并不是这样。内住的圣灵并没有离开，大卫祷告说：“不要从我收回你的圣灵。”(诗51:11)并不是圣灵离开了他，若是圣灵离开了他，他就不会被圣灵感动这样祷告了。如果圣灵还仍住在我们的心里，为何还要求圣灵呢？那是“因为神赐圣灵给他是没有限量的。”(约3:34)我们作为主的门徒就更需要圣灵的充满，正如司提反被圣灵充满，就大有信心。更何况天父乐意“将圣灵给求他的人。”(路11:13)

有时，虽然天天恳切祷告并不觉得信心加增，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遇到什么事，当我们在生活中遇到事情需要忍耐及爱人如己或见证主的力量时，那时圣灵就会将神的道运行在我们心里产生信心，正如保罗所说：“因你们听见我们所传神的道就领受了；不以为是人的道，乃以为是神的道。这道实在是神的，并且运行在你们信主的人心中。”(帖前2:13)所以，“我的弟兄们，你们落在百般试炼中，都要以为大喜乐；因为知道你们的信心经过试验，就生忍耐。但忍耐也当成功，使你们成全、完备，毫无缺欠。你们中间若有缺少智慧的，应当求那厚赐与众人、也不斥责人的神，主就必赐给他。”(雅1:2-5)

当我们明白了信心与相信的区别后，我们就应当知道，获取信心的必要之法，首先就是聆听并相信神的道， “然而……没有传道的，怎能听见呢？” (罗10:14)可见，受圣灵差遣的传道人能忠心传讲神的道是何等重要。

所以，作为传道人，不论讲哪段圣经，都必须与基督及其福音相关联，既然整本圣经都是在见证基督，因此，毎段圣经就一定与基督并祂钉十字架有关系。因此，就当从每段圣经传讲基督。

论到教义、信经和信条，前辈们能够将这些系统的写下来，那是因为圣灵藉着圣经把得救的信心，以及成圣的信心赐给了他们，因此他们才能根据圣经，将他们从信心所产生的相信的经历，理性的归纳整理成信经、信条或教义，这些教义或信条就相当于是他们的“口里承认”（罗10:10），因此信条或信经也被称作信仰告白或宣信，拉丁文用“我信……”（credo）。所以，纯正的信经、信条虽包含着得救的福音和成圣的道，但比较偏于理性，但圣经中神的话较之信经、信条更直击人心。

既然“口里承认”的教义或信条是从理性的相信产生的，理性的相信是从心里的信心产生的，心里的信心是从神的话——圣经产生的。所以，最纯正的教义或信条，都是非常好的，可以帮助我们正确、系统的明白圣经，如果没有这些历史中的属灵遗产，单靠我们从圣经总结与归纳，或许再过个一千年也整理不出如此系统且详尽的信条，搞不好还会整出异端来。因为对圣经的认识离不开相应的环境，若没有逼迫和异端，是不可能从圣经中看出这么多如此宝贵的系统性真理的。

但是，教义虽好，最终还是为了帮助我们回到圣经，而不能停留在教义或信条中，因为教义或信条与圣经相比，只是次级教义，并不能把它们与圣经看作平等。可是，现在在国内改革宗的圈子里有个很大的危机就是，不仅高举信条与圣经平等，甚至高过了圣经，尽管许多人都不承认，但在他们的生活中，人们对信条的重视程度确实如此。比如，高举信条所宣示的“唯独圣经”这一句，就远超过圣经本身。天主教在启示论上的错误就是高举教会的传统与圣经平等，现今我们的问题又与他们有多大差别呢？再好的信经、信条都是人被圣灵感动心出来，有其局限性与时代性，完全不能与圣灵所启示的圣经相比，就像人被圣灵感动所写的诗歌，就算是最好的诗歌，也不能与诗篇相提并论。

当我们来认信教义、信经、信条时，大多情况下都是理性的认同，并不是从信心而生的认同；除非有人已从圣经获得信心，然后看到信条的表述正是自己内心想说而说不出的，否则就都只是理性的认同信条。历世历代没有一个被教会全体所认同的权威信经和信条，所谓的共同认信，只是在某个群体内而已。就以共认度最高使徒信经而言，天主教、东正教和新教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。就连很多人都认信的威斯敏德信条，大家在理解和解释上又是多么不同。但是，有一点是值得称赞的，就是大家都还公认说：“圣经是绝对无误的”。所以，所有的讲道、著作以及信经、信条，都是圣经的仆婢，都是在见证圣经，只有见证圣经，才称得上是见证基督，因为“给我作见证的，就是这经。”（约5:39）

综上所述：（1）外召的必要性；（2）圣灵的内召是透过外召所成就的；（3）得救的信心与成圣的信心本质相同，但有区别，得救的信心不容错误，但成圣的信心往往会因信条、教义及传道人的错误，或领受者的错误在成圣上受极大影响；（4）有两种相信，一种是纯理性的相信，一种是从信心所产生的相信；（5）信经、信条、教义与圣经不同，前者为次级教义，后者是启示性教义；（6）纯正的信条都是好的，可以帮助我们梳理、归纳与明白圣经，都有其局限性与时代性，也较偏重理性陈述，作为主日学的学习内容是非常好，但不太适用于主日证道；（7）主日崇拜中的证道最好是根据信条的指导来直接讲解圣经，好让圣经——神的话来见证基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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